鴉片在中國的歷史是如此恢宏,如此波瀾壯闊,它為各種各樣駭人聽聞的敘述提供了豐富的素材,讓公眾回想起舊時代卑鄙的罪惡,回想起可怕的墮落行為,大部分明智的歷史學家對此題材寧愿避而遠之。
但鴉片實實在在所帶給我們的,恰好是讓我們得以勾勒出一部濃縮的現(xiàn)代世界史,歷史學家包利威正是通過這部鴉片在中國的編年史,傾心將一部濃縮的世界史奉獻給讀者。
6月26日,是國際禁毒日,被鴉片戰(zhàn)爭揭開近代史篇章的中華民族,對毒品之害更有切膚之痛。作為歷史學家,盡可能地還原歷史原貌是一項非常艱巨的工作。不管怎么說,但愿歷史家們的研究能讓我們時刻警醒:決不能讓毒品再次在中國泛濫!禁毒之路,任重道遠!
在18世紀,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商人們把大英帝國各地出產(chǎn)的商品列成清單,然后將這些商品賣給潛在的客戶。有一種商品在初次列入商品清單時并不是很賺錢的產(chǎn)品,它不過是一種從罌粟汁液里提取的藥物,它的名字很快就成為歐洲最流行的詞匯,但其效用卻極為有害,其危害程度超出人們的想象。
英國東印度公司深知為獲得欣悅感而吸食鴉片并不是什么好事,于是便明令禁止其銷售員在英國推銷鴉片。
東印度公司甚至曾一度捫心自問,向有些國家比如大清國推銷鴉片是不是有正當?shù)睦碛?,因為在這些國家里,鴉片的各種用途均遭明令禁止,無論是鴉片消費,還是進口鴉片;無論是批發(fā)銷售,還是零售,都是非法的。
不過生意畢竟是生意,東印度公司面臨一個極特殊的問題。與其他所有同亞洲國家做生意的公司一樣,東印度公司在從事歐洲與中國的貿(mào)易活動中并未賺到太多錢,但在整個銷售網(wǎng)各不同點之間推銷商品時卻能賺到不少錢,這就是所謂的“港腳貿(mào)易”,即區(qū)域間的貿(mào)易活動。
在鴉片走私貿(mào)易中,英國東印度公司最為猖獗。該公司將在印度種植的鴉片,用船走私至中國銷售,獲取暴利。圖為托馬斯·霍斯默·斯皮爾德(1792—1864)繪于1817年的擴建后的東印度公司倫敦總部大廈
歐洲公司從中國購買的東西總比賣給中國的要多,因為中國商品在歐洲很受歡迎,絲綢、茶葉、瓷器,甚至連大黃都非常搶手,為購買這些商品,歐洲貿(mào)易公司要付出很高的代價:
在往返于歐洲—中國的航線上,他們要穿越急流險灘,避開險礁暗石,經(jīng)過一個個港口,才能將貨物運抵目的地。而在運往中國的諸多商品當中就有鴉片。
說起19世紀的鴉片,歐洲人把那段歷史講述得驚心動魄,而到了20世紀,中國人也把那段歷史描述得波瀾壯闊,但這段歷史的起源似乎講解得并不清楚。
一開始,鴉片貿(mào)易只是用來彌補歐洲人對華貿(mào)易的巨大逆差,1840年,經(jīng)英國議會批準的鴉片戰(zhàn)爭只是厚顏無恥的資本家精心策劃的陰謀,目的是為了打破東印度公司對華貿(mào)易的壟斷權。
但鴉片貿(mào)易獲取的利潤如此豐厚,以至于歐洲帝國主義的捍衛(wèi)者們最終將鴉片當作一種商品推銷到全球市場上,即便是最正派的商人竟也獲許去推銷這一商品,這些商人在推銷鴉片的過程中居然還帶著一種優(yōu)越感,讓毒品去肆意傷害這些人民而無動于衷。
由于鴉片貿(mào)易嚴重危害中國的安全,中國推行了禁煙政策。英國利益受到嚴重損害后,發(fā)動了戰(zhàn)爭,史稱“鴉片戰(zhàn)爭”。上圖為中英第二次穿鼻海戰(zhàn)時,英國東印度公司的一艘鴉片走私船被擊毀;下圖為英軍打敗清軍,開始進攻廣州
在中國推行一種非法商品經(jīng)濟則引起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,兩種說法相互效法:
一種說法稱這是歐洲奸商損人利己,只顧賺錢的鬧??;另一種說法認為這是無辜的中國人民飽受毒品摧殘的悲劇,國家的外匯儲備也被掠奪走了。
19世紀80年代的鴉片吸食者,他們一進煙館,離破產(chǎn)也就不遠了
鴉片讓人蒙受損害的說法很快就占了上風,接著又在20世紀取得決定性的轉(zhuǎn)折:
晚清在20世紀的最初十年里發(fā)動禁煙運動,隨后國民黨在20世紀30年代也推行禁煙運動,最后共產(chǎn)黨在20世紀50年代發(fā)動禁絕鴉片運動,所有這些運動都是為了讓中國擺脫毒品災禍。
若從這一角度來講述,鴉片的歷史就會孕育出一系列其他的說法:
一方面,國家的能力日漸強盛,讓其他國家接受自己的意愿,同時也讓本國人民去接納這一意愿;另一方面,社會精英參與社會活動的能力也在提升,他們已初步學會該如何向國家施加壓力,但又置身于其體系之外。
這兩種說法是真實可信的,但卻有許多漏洞。而包利威的論著恰好彌補了這些漏洞,并為這些說法起到有益的改進作用。
包利威的論著并非僅僅依照國家的論點去作評述,或以供求關系為切入點去展開自己的論述,他向讀者揭示出毒品對于每一個使用者究竟意味著什么。他還給我們描繪出鴉片消費方方面面的差異,這本身就是一部完整的歷史。
包利威對各地方的鴉片消費很感興趣,正是這一課題促使他提出兩個問題,而這兩個問題看起來似乎相互矛盾:
為什么鴉片會在19世紀的中國令人吃驚地成為紅極一時的毒品呢?同樣令人感到驚奇的是,為什么中國人會在20世紀短短幾十年內(nèi)便徹底根除了這一毒品呢?
這顯然是中國鴉片史當中最大的悖論:一種外國商品能很快融入這個社會之中,以至于被外國人認作是地道的“中國貨”,接下來它又很快被淘汰掉了,盡管它在人際關系當中是最難以撼動的當紅商品,要是送給來訪的客人一支煙槍,那可是盛情款待的表示。
我們可以嘗試著將這一變化過程歸結(jié)于所有毒品和令人上癮食品的致命缺陷:由克制消費轉(zhuǎn)入過度消費的過程過于輕松,由無害的娛樂轉(zhuǎn)變?yōu)槲kU社會問題的過程過于容易。
不過,對社會習俗作出任何微小的改變都不是一件容易事,這一改變將會引起當時社會、經(jīng)濟、政治及文化的連鎖反應。
以上只是歷史學家所采取的幾種研究方法,通過這些方法,有才華的歷史學家就可以無窮盡地講述中國在最近三百年當中所經(jīng)歷的變化。這種變化促使一個帝國以自己的方式與世界經(jīng)濟合作,展現(xiàn)出一個現(xiàn)代國家的風采,如今中國與和世界資本主義緊密聯(lián)系在一起,如果沒有中國,世界經(jīng)濟體系就有可能遭遇崩潰。
總之,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:非法毒品交易的規(guī)模已讓書中所描述的那個世界變得黯然失色,而且非法毒品已滲透到各個領域,無論是時尚界還是恐怖主義組織,人們都能看到非法毒品的蹤跡。
20世紀初的幾位煙片吸食者,他們形銷骨立,面黃肌瘦,身體羸弱
我們之所以為清白無辜作辯護,或許是出于人自身的愿望,本著這一愿望,我們不會去對前輩作道德評判,而我們往往會拿舊時代刻板的影像、拿當下簡單化的影像來描繪他們,這會讓當今時代的捍衛(wèi)者們對這種極賺錢的商品(它當然還在害人)依然流行于世而感到痛心疾首;更不會去暗示最好別用鴉片來充當資本流動的潤滑劑。
因為鴉片吸食者是某一時代、某一特定地域內(nèi)的奴隸,而時間和地域恰好是他們所不能左右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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